近年我國政府力擁日本六本木為都市更新參考指標,從空總至華光社區,無處不可六本木。這本書無法解答六本木何以如此受寵,但隨文化地理學者羅曼· 賽博瑞斯基(Roman Cybriwsky)逛遊六本木[1],應可一探六本木所相關之「全球化計畫」如何再造日常生活。本書內容或研究方法都值得參考。2001年作者應邀到日本教書,學校安排其住在六本木旁。每日穿梭那熱鬧滾滾的十字路口,他不由自主開始了「參與式觀察」。作為能說日語的美籍學者,有其研究優勢與限制。優勢在於六本木是外國人密度最高的地區,在一間酒吧可遇到超過三十個國家的人,相較日本研究者,作者確有語言優勢。但六本木也充分顯現日本社會體制選擇性排外,隨處有隱形界限。 部分高級俱樂部採會員制,只容日本社長級人物進出,作者無能窺探。在一夜千金的六本木,若盡以消費者身份從事研究,也不可行。研究者並不年輕,如果無人帶路,要出入夜總會之類的場所並不容易。不過,其溫和長者姿態獨具「慈父的傾聽」(fatherly ears),反而意外地與各行業工作者成為朋友,不少來自東歐國家的陪酒女郎願意傾吐工作苦水,這或與他曾至烏克蘭從事研究且略通俄語有關。作者也經個人網絡訪談消費者,透過美國大使館人員延伸至外交使節社群。六本木常有的美籍軍人也是訪談對象來源。
此書由歷史考察對照長達十年的田野調查追蹤,繼九零年代幾本著作描繪東京非正式經濟 (Whiting, 1999, Allison, 1994) ,補上側重地景書寫的最新研究。有關六本木的中文都市研究不多,近年唯有郭恩慈在《東亞城市空間生產──探索東京、上海、香港的城市文化》書中有一章剖析六本木更新的「消費藝術和藝術消費」。而賽氏研究之有趣,因其深刻描繪新與舊的交錯,以「六本木路口 (Roppongi Crossing)」為研究出發點,也是研究認識論比喻。Roppongi Crossing 原指外苑東通和六本木通兩條道路的交叉口,近年來,這各地名一再而再地成為藝術展覽主題,但現實環境中路口周邊的商店卻凋零了。2004年以前,人們總相約:「杏仁咖啡見吧!」,那原是六本木路口最醒目地標; 今日人們說:「蜘蛛前見吧!」,那偌大蜘蛛是全球最知名昂貴的雕刻作品,不僅成為「六本木之丘」地標,也是六本木的新地標。
於是「十字路口 (crossing)」有其第二層「交錯」意義。作者同時談兩個空間故事,包括「舊六本木」之消亡沒落(第二至五章),以及「新六本木」的崛起 (第六至七章)。這兩個故事一消一長,也不時相互競爭或互相指涉。聽故事前須先做釐清:六本木是行政區名,約有四萬多人,也是個不夜城,是江戶城改為東京都以來數個遊廓之一,極盛於六〇至九〇年代初。而「六本木之丘 (Roppongi Hills)」是森建設的大規模更新綜合開發案,建築面積達59600平方米,其中最顯著標的即為高達238米的森大廈。作者筆下,(舊)六本木是個豐富熱鬧的不夜城 (afta-no-machi, the city of after)。新六本木則是個高度資本集中,由日本兩大地產商主導的暴力地景改造過程,包括森建設的「六本木之丘」,以及三井不動産築起之「東京中城 (Tokyo Midtown)」,高達248公尺更勝前者。當觀賞者走入那居高臨下的森美術館, 即可在藝術殿堂中體會再現與實存難分,同時俯看那全球化東京急著拋棄的低矮舊城。
。。參見附檔。。